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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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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英】在第1413天相爱

《Turn》无料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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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1413天相爱

文/黑喵

 

 

      灯亮。

 

      金发的男人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他视线平视前方,没有动作,好像思考了片刻,机械地抬起双手高举过头顶。同时他仰头,蓝色的眼睛看到天花板,随后他的手从身体后侧落下。

      他伸了个懒腰。

      仍然没有体验到其他人做这个动作时表现出的惬意,还有什么是自己没有模仿到的吗?男人蓝色的眼睛变成灰白色,他从脑中调取出那段已经看过47遍的记忆,再一次观察画面中的人是如何完成“伸懒腰”的。记忆中穿着工作服的男人自然地抬起手臂,上肢的肌肉收紧,舒展的动作,可眼睛却眯起来了。他想,那明天要把眼睛眯起来。

      他的眼睛变回蓝色,起身站到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制服,尽管衣服和领口都整齐得没有一丝褶皱。他开启记录模式:

      “第1412天记录开始,记录人员,阿尔弗雷德·F·琼斯,编号19230704。”

      在驾驶舱中他仔细地检查了所有系统是否在正常运行,这是他每天最主要的工作,确保这艘飞船正在向目的地正常行驶。

      “驾驶舱一切运行正常,燃料、动力充足,没有任何偏离轨迹的迹象,距离到达目的地还有……”

      走过舷窗时他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色,一望无际的宇宙缓慢向后。

      “宇宙看起来一切正常。”

      在那之后他会去活动室,活动室是整艘飞船上最大的房间,大到立起一根篮球架,大到阿尔弗雷德可以骑着自行车绕圈。他的双脚踩动踏板围着篮球架转圈,手上抓着篮球。他蓝色的眼睛中时不时闪动着光芒,脑中根据他骑行的轨迹和篮球架的高度进行着精确计算。

      到篮球架正前方的时候他出手把篮球投出去,完美入筐。

      每到这个时候阿尔弗雷德眼前就会自动播放一段记忆,同样的人饶有兴致地骑车和笨拙地投球。

      “不准笑我!多运动运动没有什么不好!”画面中的人在投了一个不着边际的球之后,皱着眉着急地对着镜头的方向说。他对这段回忆还有映像,自己当时什么也没有说,没有做出任何表情,可对方似乎是觉得自己笑了。实际上当时他正在脑中搜寻有关“运动”的信息。

      “第1412天运动任务完成。”

      接下来是在大屏幕上观看一部电影,对电影的介绍信息中展示了这是一部早就上了年纪的片子,人物夸张的对白和动作,久远的建筑风格,拍摄的画面也不是太鲜艳。然而这是在那个人的收藏栏里排第一的电影,一部老掉牙的俗套爱情片。


      如果你还在这个世界存在着,那么这个世界无论什么样,对我都有是有意义的。但是如果你不在了,无论这个世界有多么好,他在我眼里也只是一片荒漠。而我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1]

      

      他初次看过电影后就快速读完了小说,那应该是他第一次做程序相关以外的事情。那一天去检查驾驶舱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一分钟,他紧张地去向那人认错,说自己是多么不知廉耻地利用工作时间进行个人活动,导致延误。那时候对方正坐在床上,通过房间的舷窗看着外面。

      听见他的自白后对方回头,绿色的眼睛疑惑地看着自己,随即就笑了起来。对方把房间里的光线调暗,让他过去在床边也坐下。阿尔弗雷德听命过去靠着男人坐下,房间中光线暗下去后,舷窗外的光景就变得更为显眼。拿铁色的星光在黑暗的宇宙中闪耀,闪耀,在光年以外燃烧,燃烧。巨大的宇宙飞船在茫茫之中是那么渺小,而身处飞船中的他们更是不如一粒灰尘。

      但是阿尔弗雷德是不会知道这些的,他的眼睛里闪着人类陌生的光芒,他不知所措时只能看着遥远的星辰验算他们的运行轨迹。他的余光感觉到男人看了他一眼,之后就继续注视宇宙。

      他在看什么?做这件事情有什么意义?阿尔弗雷德经常这么问自己,可不论如何运算他都没办法得出答案。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就更不能理解,男人轻轻靠上他的肩膀。

      “感谢上帝我当初给了你体温。”

      “我的程序中有尽可能模仿人类这一项,拥有体温让我的工作轻松了不少,教授。”

      “我搞砸了你的幽默感不是吗?还有你现在应该叫我舰长。”

      从那次对话以后阿尔弗雷德每天都会找时间坐下,静静地盯着舷窗外的景色。他仍然不理解为什么男人要这么做,这无法对航行有任何帮助,也不能让自身从中获取什么,只是单纯地浪费了时间,推后了行程。

      他不理解,但他仍然这么做。

      胡思乱想了这么一阵子,电影已经走到了尾声。

      “第1412天,今天是亚瑟·柯克兰舰长苏醒的日子,这是他在航程中第11次醒来,即刻就去准备唤醒工作。”

      阿尔弗雷德来到整艘飞船上除了驾驶动力以外供能最充足的舱室,里面睡着本次航行所有的工作人员,科学家。他们不能把宝贵的生命浪费在宇宙中穿行的漫长时光里,他们设定好飞船的路线就进入沉睡中,只留下阿尔弗雷德一个人保证一切正常,以防意外。

      除此之外,每隔几百天柯克兰舰长就会醒来一次,确保阿尔弗雷德没有出错。大副说过这根本就不必要,可舰长却坚持如此,仿佛他对自己的成果不放心一样。阿尔弗雷德按照规定的日子把他叫醒,他活动一整天,然后再一次进入睡眠中,对亚瑟·柯克兰来说这和每天睡下第二天再醒过来没有什么两样。等待了几百个日日夜夜的只有阿尔弗雷德而已。

      他简单查看其它船员的身体状况,没有发现异样后才来到舰长的睡眠仓旁。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罩他能大致看清对方的模样,和最初相差无几。仓罩上闪动的数据显示人的睡眠状态,不断跳动的峰值说明睡着的人正在做梦。阿尔弗雷德低下点头,眼睛再次变成灰白色,他把对方的梦境取读到脑中。

      阳光,金灿灿的颜色堆满了画面的大部分。还有些轻柔的蓝色,流动的像水一样的颜色,也许就是水。很多说不清意义的画面一闪而过,柯克兰舰长的梦里有他的朋友,有他自己,还有。

      闪动的速度极快,但阿尔弗雷德能看到,那是属于他的脸。

      他停止观看对方的梦境,所有的动作停顿了两秒。

      之后他打开舱室的音乐,不知道为什么这首歌能够缓解柯克兰舰长醒来后的不适症状。接着他操作着开始了唤醒程序。


I would like to leave this city

This old town don't smell too pretty and

I can feel the warning signs

Running around my mind[2]


      阿尔弗雷德站在一侧静静等待对方睁开眼睛,有所生命迹象的数值都停留在完美的状态,音乐中缓缓歌唱的女声回荡在舱室中。他并没有被赋予太多与欣赏音乐有关的程序,不过这是那个人喜欢的歌曲,阿尔弗雷德一边密切注意着柯克兰舰长,一边在脑中试图解读自己听到的音乐。

      录音,呈现乐谱,歌词,分解歌声……

      在他能得出任何结论前,躺着的人睁开了眼睛。

      “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迅速地上前扶助挣扎着坐起来的人,虽然不会对身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反复多次从沉睡中清醒会带给人强烈的不适感。

      “请忍耐一下,短时间内耳边有蜂鸣声是正常现象,舰长。”


So here I go

I'm still scratching around the same old hole

My body feels young but my mind is very old


      “我知道,这些事情还是我教你的呢。”亚瑟·柯克兰揉捏着太阳穴,抬起头露出一个微笑。阿尔弗雷德拿过手边的毛毯披在亚瑟身上,眨眼的瞬间把对方皱着眉对自己微笑的模样记录了下来。

      “谢谢。”稍微缓和了一阵子后,亚瑟站起来走了两步,环顾四周,然后回头看着阿尔弗雷德。

      “好久不见,阿尔。”

      “欢迎回来,舰长。”


So what do you say

You can't give me the dreams that aren't mine anyway

You're half the world away

You're half the world away

 


+

 

      阿尔弗雷德给亚瑟准备了红茶。

      学着男人拿起茶杯的样子,他也小心地端起茶杯,感谢良好的肢体协调程序,他的手不会发抖。他把茶杯端到嘴边,升腾起来的水汽在他眼前迷上了一层雾,阿尔弗雷德对着暖红色的茶汤注视了片刻,张开嘴抿了一小口。

      “你不需要这么做。”亚瑟在桌子另一端笑盈盈地对他说。

      “但是你喝了。”

      “我喝是因为我喜欢,”亚瑟低头看红茶的眼神很温柔,“可是如果你不喜欢,就没有必要模仿我。”

      阿尔弗雷德放下茶杯,他感到困惑,而记忆库中刚刚好有很久之前捕捉到的亚瑟困惑的表情。于是他歪歪头,皱起眉:“我会模仿人类的行为。”

      “没有人会这么做,你不会强迫自己做别人喜欢而你不喜欢的事情。”

      喜欢的事情。阿尔弗雷德也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透着温热的茶水。

      在亚瑟·柯克兰醒过来的时间内,他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记录对方的一举一动。也许这和他模仿人类的程序相关,但实际上没有任何明确的指示要求他做这样的事情,他只是自动地开始在脑中观察,注视,编写进入数据库中。在见不到对方的时候,则把这些信息提取出来一遍一遍地进行在观察和模仿。

      没有人告诉他要这么做,可他还是继续执行,甚至和既有程序相冲突的时候他还是会选择首先完成对亚瑟的记录。

      可能这就是喜欢的事情,阿尔弗雷德再次抬起茶杯抿了一口。热气在他的镜片上造成的一片白雾让亚瑟笑出了声,他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嘴角也上扬,微笑已经是他完全掌握的行为。

      接下来检查驾驶舱,就算几个小时前阿尔弗雷德才做过这件事情,亚瑟还是会亲自再做一遍,不然他反复从休眠中醒来就没有了意义。阿尔弗雷德看着亚瑟的手指在复杂的设备中灵活操作,绿色的眼睛看向不同的方向,浓密的睫毛也因此上下扇动。亚瑟的动作要比他自己的动作更优美,更加自如,更加专业,阿尔弗雷德目不转睛地观察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在脑中同时演算这个运动牵扯到了全身多少肌肉的拉紧或舒张,他呼吸的频率和心脏的律动,多少升血夜随一次挤压涌向四肢百骸。他对人体内部构造的了解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可却无法进行百分之一百的模仿。

      毕竟他的身体里涌过的只有悄无声息的电流。

      “你能把那边的控制面板打开吗?我想看看。”

      “当然。”

      阿尔弗雷德把人体力学的研究放到后台,先完成目前的工作,他学着亚瑟的动作来操控仪器。他的余光注意到亚瑟正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自己,这意味着他不能出错,而那又意味着他应该有点紧张。可说到底阿尔弗雷德的程序中没有“出错”这一项。

      “我真嫉妒你。”

      阿尔弗雷德完成操作时他听见亚瑟在他身边说到,他向他看过去,歪着脑袋。

      “你所有的动作都是标准、漂亮的,你不会犯错,你紧张地时候手不会发抖。”亚瑟的目光落在根据阿尔弗雷德的操作慢慢显示出来了的屏幕上,嘴角微微上翘,“再说了,看看你那张脸,看看你全身上下,我的品位不错是吗?”

      亚瑟喜欢和阿尔弗雷德说这样调侃的话,在明明知道对方不能消化的情况下。阿尔弗雷德刚刚才在数据库中找到了“嫉妒”一词的定义,剩下的言语只让他更加困惑。

      “那么,我不理解人类。”

      “嗯?”

      “我不理解那些举止、语言,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说这句话,我不懂该怎么成为一个人,不论我如何模仿。”

      这是这次相见后亚瑟第一次直视阿尔弗雷德的眼睛,他仍然不明白亚瑟目光的含义,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回应。他被设定成不能对亚瑟说谎,所以每句话都是阿尔弗雷德的真实想法。亚瑟用到了嫉妒这个词,他说自己的行为是标准漂亮的,他还赞赏了自己的样貌和身材。可当阿尔弗雷德看着亚瑟的眼睛,那清澈的绿色虹膜中闪着的光芒,那挺拔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他穿着量身定做的工作服站姿挺拔。亚瑟面颊上微微的红润和轻微起伏的胸膛是他胸膛中心脏跳动的证据,有节奏的跳动带动全身的血液。

      浑身上下满是生命的美丽,而他却嫉妒一具布满机械和芯片的身体。所以阿尔弗雷德不理解人类。

      “我们是一样的,阿尔弗雷德。”亚瑟说。

      “为什么?”

      “人类学着成为人,而且不管我们如何去模仿身边的人,想要融入其中,我们还是会搞砸。要成为一个人确实很难。”亚瑟停顿了片刻,“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说,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阿尔弗雷德还在分析亚瑟的话,对方却把所有的显示器调整到休眠,过来有点费劲地勾住他的脖子:“好吧,我想一切都很正常,所以你说我们去看电影放松一下怎么样?”也不等阿尔弗雷德回答,亚瑟就强行把他拉到公共休息室,自顾自地打开几个小时前阿尔弗雷德才关上的大屏幕。

      另外一部老片子,仍然是有关爱情。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人因为一系列机缘巧合而相遇,他们从生活习惯到为人处世都是如此差别巨大,引起矛盾、惹来笑料,最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切回到原位。电影的结局是分别,可留在荧幕上面庞也看起来不算是悲伤的。

      观看的过程中亚瑟时不时评价几句,或者补充一下他认为阿尔弗雷德不知道的背景知识。在进行到一半时亚瑟说“你看,他们相爱了。”

      而阿尔弗雷德对此表示怀疑,因为主人公们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相互表达过心意,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这是一部爱情片。

      “没有人说过‘爱’。”

      “呃好吧,但这不难看出来不是吗,他们基本上就是沐浴在爱情中了。”面对阿尔弗雷德的质疑,亚瑟因为沉浸于剧情而敷衍回答。这让他产生了一个新的认知——爱情是一种可以通过某种方式测得的物质。

      早在阿尔弗雷德还称呼亚瑟“教授”的时候,他就从他的创造者那听说过,爱情是人类所拥有的情感中最为复杂的一种,很多人一辈子也无法了解爱情的本质,更何况是将其编写进程序中。阿尔弗雷德偷看亚瑟专注于影片的神情,偷偷思考如果自己研究出爱情是什么是不是就能更加靠近人类。

      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阻止他做这件事,阿尔弗雷德开始不动声色地在脑中进行大量的计算和搜索。表面上他一直看着屏幕,在根本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的情况下偶尔对亚瑟的话回应一句“嗯”。只要亚瑟稍微往他这边看看就能发现他的眼睛里早就看不到往日的天蓝色,阿尔弗雷德知道亚瑟不太喜欢自己瞳孔灰白的样子,所以他尝试着以更快的速度解决这个问题。

      那就是他突然觉得身体出现异样的时刻。

      阿尔弗雷德搜索出了无数种对爱情的定义、图片、视频资料以及文字资料,很多的亲吻、拥抱,他在脑内用各种方式进行扫描,试图在一对亲吻的小情侣周围探索到什么不曾被注意到的微量元素。一无所获之后他认为检测结果不显著的原因是程度不够深,需要比亲吻更能激发爱情的行为。

      他用同样的方式继续检测手头已有的数据,另一边找到了更多的“更进一步”的材料。亚瑟只赋予了他有关性|爱和生育的最基本知识,其余的他一无所知。当然他没有考虑过有如此多种多样的方式来完成这一行为,有些情况甚至连阿尔弗雷德都知道这是不可能达到生育目的的,最为让他惊讶和无法理解的是同性之间的交|媾。虽然看起来荒诞,可每个人的脸上都会流露出陶醉其中的神情,简单扫描一下人体就能发现和正常情况下的不同。伴随着大量的亲吻和爱抚,有些人会在神志模糊中说出一句和“爱”有关话语。

      阿尔弗雷德停下其他一切后台工作,全神贯注地研究眼前的内容,他的脑内高速无声地运转。同时刚刚感受到的一点点一样似乎更加明显了,可他现在没有多余的力气给自己全身上下的程序做一次检查。

      他感觉自己离想要知道的答案越来越靠近,他明明已经在脑中有一点雏形却不能把它整理成清晰的文字材料或者公式或者示意图。好像还是差一点,爱情究竟是什么……

      “阿尔弗雷德?你在干什么?”

      突然间被点名的阿尔弗雷德条件反射地朝亚瑟看过去,亚瑟的脸就这么和他正在研究的资料出现在同一片视野中。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未经操作的情况下阿尔弗雷德数据库中存储的有关亚瑟·柯克兰的所有影像资料全部自己跳了出来,和其他的内容混合在一起。亚瑟的眼睛,亚瑟操作设备的动作,亚瑟伸懒腰,还有很久之前亚瑟给阿尔弗雷德“检查身体”时靠得很近的一段录像——能将那金色的眼睫毛一根根数出来。

      好像有什么地方出了故障,阿尔弗雷德不能把任何东西关掉,一个接一个的图片跳出来,重叠,很快视线内满满的都是那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和金灿灿的头发,他甚至不能看到那些照片中的本人。

      脑中有个地方开始嗡嗡作响,阿尔弗雷德视线中右上角跳出一个红色的小窗口警告他体内温度在上升。没一会所有的东西都变红,他试着——

      ——嗞。

      黑屏了。

 

+

 

      “19230704号?”

      “是的?”

      “你感觉怎么样,这是第一次让你试运行。”

      “我感觉非常好,谢谢关心。”

      “真的吗?”亚瑟·柯克兰的声音听起来既紧张又欣喜,“我没有给你编写说谎的程序,所以,我真的成功了吗?”

      “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感觉好极了。我想这是我们第一次相见?”金发碧眼的机器人面无表情地伸出右手,“我的名字是编号19230704。”

      亚瑟没忍住笑了出来,连续地长时间熬夜给他戴上了两个黑眼圈,但是遮不住他的喜悦之情:“亚瑟·柯克兰教授,很高兴认识你。”亚瑟没有接住这个新生儿递过来的手,而是直接上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19230704号只知道这是一个表示友好的动作,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他的手还停在半空中,视线边界处能看到亚瑟的乱发。他回忆了一下几秒前见到的亚瑟的表情,本能地模仿,嘴角扯动了几下。

      这时亚瑟在他耳边说到:“还有你的名字不是什么19230704,是阿尔弗雷德·F·琼斯。”

 

+

 

      嗞——

      阿尔弗雷德重新睁开眼睛,各项数据再次出现在眼前,他的视野边界处能看到熟悉的发色。他正在自动恢复黑屏期间和之前的数据,亚瑟抬起头时合上了阿尔弗雷德颈侧的皮肤。

      “诶你醒了。”亚瑟手上的工具放到一边,放下卷起的袖子,“我给你检查了一下‘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我差点以为我失去你了呢。”

      “我很抱歉,教授。”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亚瑟在阿尔弗雷德对面坐下,“我不明白,我是说,我创造了你,你不会无端或者因为进行了一点点小运算就‘死机’。”

      阿尔弗雷德对数据的整理完毕,事故成因也分析完成,他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告诉亚瑟,即使他不能说谎。他违背程序作了完全不必要的事情,导致自己失职,现在已经是第1413天了。阿尔弗雷德拉下了工作进度,而且亚瑟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给自己检查故障,和昨天相比看起来有些疲累。

      “你看起来很疲惫,应该休息的。”阿尔弗雷德说了一句和对方的问题毫不相关的话。

      “我一睡就是几百个日夜,会有足够的休息的。”亚瑟皱起眉,“你在转移话题吗?我不记得我有给你说谎的程序。”

      “我没有说谎。”

      “也没给你顶嘴的程序。”

      阿尔弗雷德下意识给愠怒中的亚瑟也存储了一段录像,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荒唐:“我,只是在尝试解开一个运算。”

      “什么运算?”亚瑟有点疑惑,“你能面不改色地运算宇宙中所有天体的运行轨迹,什么人生的终极奥义让你算到死机了?”

      “我尝试着演算‘爱情’。”

      亚瑟露出了比刚刚还要惊讶的表情,阿尔弗雷德在亚瑟什么也说不出的时候把自己的分析过程一一告诉与他,他是如何生起了这个念头,他搜寻了什么资料,包括最后在黑屏之前出现的奇怪事情。听完后,亚瑟支支吾吾很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没有给你‘爱情’,但是你自己却想拥有它。”

      接下来几个小时亚瑟不怎么和阿尔弗雷德交流,一直坐在房间里透过舷窗凝望外面漆黑的宇宙。阿尔弗雷德站在门外,像个做了错事罚站的小孩子。

      “你站在外面做什么?”

      快到亚瑟再次休眠的时间,他才被喊进去,和上次一样,亚瑟调暗了房间中的灯光,窗外的另一个世界变得明亮些。那些在宇宙中孤独闪着光的天体缓慢地移动,这次阿尔弗雷德盯着它们看时不想再算它们的运行轨迹,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完全是出于科学好奇。”亚瑟突然开口说话,他轻轻托着阿尔弗雷德的下巴转过来,靠近在完美的嘴唇上吻了上去。

      阿尔弗雷德,和他第一次见到亚瑟时一样,知道这是个表达爱意的举动,但不知所措。

      “有什么异常反应吗?”亚瑟退开后问。

      “困惑。”阿尔弗雷德不能说谎。

      亚瑟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拍拍阿尔弗雷德的肩膀:“天哪,你和人类越来越相似,有时候我都忘了你和我不同。”

      阿尔弗雷德不知道亚瑟的话是什么意思。而亚瑟也不打算给他解释。

      他一边忙着准备让亚瑟再次进入休眠的工作,一边思考,等待睡梦的人已经在休眠舱中躺好,不过还没闭上眼睛。阿尔弗雷德知道亚瑟正和以往一样,看着天花板静静地听音乐。


So what do you say

You can't give me the dreams that aren't mine anyway

You're half the world away

You're half the world away


      “你会再梦到我吗?”在最后关上休眠舱前阿尔弗雷德向亚瑟提问,对方睁了睁眼睛,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你偷看我的梦了吗,阿尔弗雷德?”

      “我会读取每个人的梦境,确认你们在休眠中时身体状况是否良好。”

      “我绝对没有教过你这样跟我说话!”

      “所以你为什么会梦到我?”阿尔弗雷德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尽管已经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他还是忍不住发问。

      亚瑟似乎要说什么,但什么都没说。他眨着眼睛,看向别处。

      “教授?”

      “你自己算算看,下一次我们再继续这个话题。”阿尔弗雷德准备穷准不舍的时候,亚瑟一边说着一边支起上半身给了他一个贴面吻,“晚安,阿尔弗雷德。”

      一首歌放完了之后,躺在舱内的人已经进入深度睡眠中,阿尔弗雷德才把视线从舱罩上显示的各项体征数值上挪开。飞船内又一次恢复到寂静中,他离开房间时关上灯,打开记录模式。虽然今天的工作已经非常延后,但总比不做的好。

      “第1413天记录开始,记录人员,阿尔弗雷德·F·琼斯,编号19230704。”

      “驾驶舱运行正常,燃料、动力依旧充足,距离……”

      “第1413天运动任务完成。”

      他一项一项完成,最后来到亚瑟的房间,关上灯。

      阿尔弗雷德看着舷窗外的光景,他什么也没有思考,什么也没有计算,只是像亚瑟那样静静地看着。他仍然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可关于人类的谜团那么多,一次一个就好。

      “宇宙看起来一切正常。”

      忽明忽暗,跨越亿万光年而来的星光。

 

 

 


 


[1] 出自《呼啸山庄》。

[2] 出自Half The World Away – Aurora,接下来出现的英文歌词同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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